作者:刘奔海
我是一个在关中平原上长大的人,转眼已在吐鲁番生活了十余年。记得刚来吐鲁番时我最不能接受的便是吐鲁番的春天!然而也许是在一个地方待久了的缘故,我渐渐地被吐鲁番的春天所感染。
一进入三月,吐鲁番的气温便一天高过一天。那一棵棵在瑟瑟发抖中经历了一个寒冬的树儿,满树满枝的苞芽开始在艳阳下迅速地膨胀、膨胀,走在树下,你似乎可以听到那丝丝的爆裂声在耳旁响起,似乎可以看到那一团团热气在苞芽上蒸腾。在吐鲁番,春天就来得这么急切!
可风儿似乎也不甘落后!
在吐鲁番盆地边缘的托克逊县便是我国著名的风城,每年春季,“风”是这里的常客,这里常会刮起八九级的大风!寒冬还没走远,风便悄然而至,好好的天气,忽然轻风从平地扬起一道沙尘—起风了;风渐渐大起来,刚发出嫩芽的树枝开始在风中抖动;风越刮越猛,天色渐渐变得昏暗起来,最后狂风呼啸、飞沙走石!像急促的战鼓雷动,像狂怒的战马嘶鸣!那一棵棵爱美的树儿,刚嗅到一点春的气息,便施上淡妆,迎接春天,可这时,又不得不拼命地弯曲着身子,树梢几乎都要触到地面!于是人们只好躲进自己的小屋里,百无聊赖,胆颤心惊。朋友,你如果到过托克逊,你一定会发现路旁田间的树木都扭曲着身子……
说到春天,你的脑海中一定会浮现出一幅绝妙的春雨图:“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然而,在吐鲁番这却几乎是个奢望,因为这里一年四季很少下雨。不但如此,春天的吐鲁番还常常“下土”,只要托克逊一刮风,尘土便自然而然地从盆地上空飘落下来……
昏黄的天底下,处处弥散着一股土腥味。那是一种极细小的浮尘颗粒,你根本看不到它的飘落,但只要你在外面走一遭,你的衣服上一定会抖落许多尘土。甚至待在房间里,关紧窗户,不到半天工夫窗台上便可画上一道印痕。于是大街上那些爱美的女士们也不得不包起头巾,戴上口罩,行色匆匆。天是昏黄的,地是昏黄的,天地间的一切都是昏黄的,可怜那些刚萌发出嫩芽的小树小草几乎都要被漫天的黄沙吞噬。但过不了多久你再看,天地间已成了绿茫茫一片,再狂大的风沙也别想阻挡住春天的脚步!再呛人的尘土也别想遮盖住春天的颜色!
只要风一停,人们立即打开屋门,敞开窗户,在院子里扫地、洒水,然后又从屋子里搬出花盆摆在院中。一切准备停当,便开始又是擦又是洗,非要擦洗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煦暖的阳光、清新的空气、淡淡的花香、清脆的鸟鸣,还有那天山上的雪水融汇成的一条条小溪在潺潺地流淌,你真会怀疑它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风吹沙击,春天竟是这样的恬静和美好……
这些年,吐鲁番人越来越深切地认识到植树造林对环境保护的重要意义,每年初春,浩浩荡荡的人群来到火焰山下、戈壁荒漠,开沟植树,绿化“火洲”。一道道绿色的屏障像一排排卫士守卫着我们的绿洲家园。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田地里处处是农人们忙碌的身影。给葡萄开墩可是春天吐鲁番农田里最繁忙的场景:蜷身在泥土中冬眠了一个冬天的葡萄藤枝开始被它的主人小心翼翼地刨出,抖落身上的泥土,一丝不苟地攀上藤架……
每年阳春三月,几场大风和沙尘过后,便是吐鲁番杏花开放的时节,刚开始只是零零散散地开了几朵,过不了几天便会开得铺天盖地。吐鲁番人喜欢栽种杏树,说是“杏花象征着幸福”。于是,不管是在农家小院还是村道路旁、田间地头,都可看到一树树粉红色、雪白色的杏花争相绽放!引得成群的蜜蜂飞来舞去、嗡嗡作响,热闹非凡。甚至在荒凉的戈壁滩上你也可以看到一两树杏花怡然自得地开放。说到杏花,我以前总以为那是娇娆的花儿,是很难在吐鲁番开放的,“杏花春雨江南”,这是江南常见的景致。但我真没想到吐鲁番的春天,杏花竟开得如此繁盛,如此烂漫。漫步杏园,馨香扑鼻,如入仙境!江南细雨中的杏花自有它的妩媚和动人,然而在干旱少雨的吐鲁番,杏花却开得淳朴而娇艳。
四月一到,吐鲁番的气温便急剧上升。那在春风中哗哗作响的钻天白杨,那再次焕发青春绿荫匝地的百年老桑,那葡萄架上一条条刚从泥土里伸展开身子的葡萄藤枝都开始奋力地抽芽疯长,处处都张扬着春天的勃勃生机!还有那一片片杏林也很快褪去粉妆换上绿颜,它们不是想着尽情地妩媚自己,而是要赶快结果成熟,让黄澄澄的杏儿挂满枝头,等着人们采摘品尝。
朋友们,不要感叹吐鲁番的春天怎么这么短暂,一个火热甜蜜的夏天正在向你张开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