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你新生快乐,祝你新生快乐……”喜乐,欢快的《庆新生》歌声中,我和太太面对一个硕大的蛋糕,上面用彩色的奶油写着“新生快乐”几个英文字。拿起刀切开蛋糕,一阵热烈的掌声和祝贺声在四周响起。心中一股热流涌起,默默地说:神啊,谢谢你,谢谢你对我们全家的恩典。我和太太那天受洗正式成为基督徒。那是2005年9月11号。
人的一生中会有许多疑惑。但所幸的是,生命中最大的疑惑消散了——我认识到生命真正的根源就是创造这宇宙万物、掌管万有的神;只有沿着耶稣基督这条道路,才有可能回归到我们生命的源头。叶落时,才会回归到我们生命的根。在多年的迷惘,困惑,和追寻后,信主得新生,心中格外地喜乐,而我信主的心路历程却是一个漫长、艰辛,有时也很痛苦的过程。
记得女儿天天三岁左右时就常常自己打开录音机,放进磁带,坐在一边听故事。于是,我们给她找来不少故事盒带。其中有一个家喻户晓的安徒生童话《卖火柴的小女孩》,每次听到,我都非常伤感,特别是听到最后一段:
小女孩在黑暗中,十分的饥饿,十分的寒冷,她擦亮一根火柴,想从燃烧的火柴中得到一点温暖。火柴的亮光之中,奶奶的身影出现了。“奶奶,奶奶!”小女孩激动地叫了起来。不一会儿,火柴就要熄灭了,小女孩赶紧擦亮所有的火柴。“奶奶,带我走吧!”小女孩恳求地说。奶奶慈爱地抱起小女孩,把她带到一个从此没有饥饿,没有寒冷的地方去了。
女儿每次播放这个故事,我都在屋子的一角伤心。真的是每一次都这样。久而久之,我开始问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细细体察,我发现自己每次听这个故事时,心中都有两种情感交织在一起,汹涌滚动。首先是对这个悲苦、凄惨的小女孩极大的同情,希望这世上所有的小孩,都有一个饱足、快乐的童年。更深一层,在心的底层,另一种情感似乎同样地强烈:我自己仿佛就是这个小孩,在凄凉、孤独和黑暗之中寻找着。按常理,我不应该有这种感觉。我有一个贤惠的妻子,一对聪明伶俐的儿女,一份不错的工作,而且工作上得心应手。那么心里还在苦苦地寻求什么?心中为何还时时躁动不安?这都是因为在心底有一个挥之不去,时隐时现,时强时弱的声音:人生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生命的根又在何处?
想必这不是我独自的感受,许多人都会有。记得我还在南京读研究生的时候,歌手齐秦唱了一首歌《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一时间,整个校园,乃至全国都在一片狼嚎之中。有的同学为了表达这首歌在心中造成的强烈震撼,在宿舍的门上大书“狼穴”二字,意思是说,这里住着一群如歌中所唱之狼。为什么这样一首歌能打动这么多人的心?齐秦用一匹孤独的,在漫漫黄沙旷野之上,在北风呼呼的寒冷之中苦苦寻求的狼,来展现心灵深处的一种情愫。它在寻找什么?它仰天长啸一声,“不为别的,只为那传说中美丽的草原。”这一声长啸正打在了我们的心弦上,引起极大的共鸣。
寻根,或寻找那传说中美丽的草原,表现出的正是我们心里同一个情结。我把这个情结称作“故乡情结”。“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诗人几句简短诗句,却是打动人心的。它勾画出自古中国人就有一种很强烈的叶落归根的情感,对生我养我的故乡有种特别的眷恋。当我们回到故乡,在享受美味佳肴之时,在与亲朋的谈笑之中,乡愁似乎消散了,但在宴散人去之后的深夜,独自一人来到妈妈的阳台上,举头仰望满天的星斗,那乡愁又从心底涌起。好奇怪,此刻,我不就站在妈妈的阳台上?此时,我不就在日思夜想的故乡吗?故乡情结,一个似乎解不开的结。难道深深眷恋的故土并不是心灵深处所想望的故乡?那么,我们苦苦追寻的永久故乡又在哪里呢?
我和基督教的第一次遭遇是在我刚刚从加拿大移居到美国中部的堪萨斯城。到堪城才几个月,就有人邀我去教会查经班。碍于情面,不好拒绝别人的邀请,只好硬着头皮去参加。记得Messiah(受膏者,救世主)这个词就是在第一次去查经班时学会的。救世主,这个词似乎非常陌生,却也不陌生,只是现在这个词在句子中出现的位置和方式与我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了。当时,我心头一热,差点唱起了《国际歌》。“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这气吞山河的歌词,加上慷慨激昂的曲调,曾经多少次激励我们年轻的心,在“人定胜天”的旗帜下,决志为解放全人类而奋斗。
初去查经班,听到基督徒表达与神关系时所使用的词汇,真叫人难以接受,用两个字来表达就是“肉麻”。什么“完全降服”、“完全摆上”,摆上干什么?任人宰割吗?中国近代已经让人宰割了一百多年,难道还不够?再进一步,就是“主啊!你是我的良人”,“主啊!我要委身于你”,听了叫人浑身不自在。
信主以后的今天,当然不会再有这样的感觉。因为,当我接受了神,经历了由此而来的喜乐,经历了心中对神的敬虔的感情之后,就发现要表达这种情感的时候,会出现“词穷”的现象,根本就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表达,这就是为什么有各式各样表达方式的原因。语言乃是人类理性和智慧的最高结晶,“词穷”的现象从一个角度证明了我们理性和智慧的极大有限性。
在当时的那种心态下去查经班,我是要么不说话,说话就抬杠。记得有一次,大家又在赞美神的伟大和万能的,这个命题本身就有问题。简单的逻辑推理就可推翻这个命题。既然神是万能的,他就什么都能造。让他先造一个无坚不摧的矛,再造一个无所不挡的盾、何如?这个矛盾的结果,说明了大前提的谬误。”此后不久,我就不再去查经班了。
就这样,我拒绝了神对我的第一次呼召。
然而,心却更像一个孤独游子;更像那匹寻找传说中美丽草原的狼。心中的追寻并没有减弱,反而增强。人生啊,你的真正目的何在?中国上下五千年的历史文化,对人生目的这一问题有真正答案吗?老子的“道”,是如此的扑朔迷离。孔子的“仁”,只是一套人际关系的哲理。一部《红楼梦》,虽然是文学著作,却道出了许多人对人生的感悟:人生只不过是红楼一梦。“共产”的理念也只不过是要满足人对物质的欲望。传说中美丽的草原啊,你到底在哪里?
2000年,我们搬到芝加哥。这一年是我人生中重要的一年。这一年我们的女儿天天出生。这一年,也是我信仰之路上的重要一年。神把尹道先伯伯和尹伯母带到了我们的生活中,我们在超市十分“偶然”地相识了。尹伯伯和尹伯母都是世代基督徒,他们对神的敬虔使人感动。从那时起,有什么大的活动,我们都被邀去参加。很长一段时间,我对各种各样活动中传讲的基督的福音是有耳听不进。心中一直存有抵触。当他们低头祷告的时候,我却抬头看着屋顶或天空。一股从不低头、刚强硬汉的豪气。多年后,当我们成了基督徒,太太常常提起这事,“你不知道你当时有多丢人。你以为你是一个不低头的硬汉?简直一块顽石。你以为那是一股豪气?简直一股臭酸气。”虽然如此,但是从他们身上透射出来的基督的生命却在慢慢地软化我的心。我开始认真思考起“神”这个问题。
又有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书店发现一本书《The Question of God》(关于神的问题),拿起来就爱不释手。书中,哈佛大学教授尼克里(Armand Nicholi)把弗洛伊德(Freud)的无神论观点与鲁益斯(C.S.Lewis)以基督为根基的有神观点一条一条针锋相对地摆在一起,让读者同时看到完全相反的观点。弗洛伊德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写了许多攻击宗教的著作。他的论点都是我们这些自称为“无神论”者所熟悉的。他说,宗教带着人类婴孩时期那个无知年代的烙印。宇宙是由一个像人,但是每一个方面都理想化了的超人所造的观念,正反映了原始人极大的无知。宗教的观念都是幻觉,都是人类最原始、最强烈、最紧迫企望的投射。
鲁益斯(C. S. Lewis)曾经是一个无神论者,后来成为一名虔诚的基督徒,被认为是二十世纪伟大的思想家之一。他针锋相对地说,对某一东西的企望不仅不能排除被企望东西的存在性,而且企望本身就可能是被企望东西存在的明证。如果被造物的欲望得不到满足,就不会生来就具备那些欲望。婴孩感到饥饿,那么就有食物这件东西;小鸭想游泳,那么就有水这件东西;人有性欲,那么就有做爱这件事。如果我里面的欲望,世界上任何东西都无法满足,那么最满意的解释就是我并不是为这个世界而生,而是为另一个世界而生,我必须保持心中对我真正故乡(My True Country)的热望。
鲁益斯锋利、机智的观点,对我已有的观念提出了严重的挑战。实际上,我的无神论的世界观,不是经过认真思索和研究而达到的结论,而只是我们年轻时被灌输到头脑中,以先入为主的优势而接受下来的。所以,在读到这完全相反的论点时,我觉得心头一亮。同时也想,这本书只是将两个人的观点摆在一起,在世界文明几千年的历史中,出现了众多哲学大师,他们又说了些什么?认识到这一点,促使我化了不少精力和时间来读西方哲学史,从古希腊哲学的苏格拉底(Socrates)一直到近代的罗素(Russell),一路囫囵吞枣地过了一遍。当哲学大师们陈述自己的观点时,都十分的自信,都极具说服力。读他们的论著,有如一匹匹脱缰的烈马呼啸奔驰在头脑中。问题是,哲学大师们理性的烈马都朝不同的方向狂奔,结果是,原本草青青、花点点的安静的思维园子被践踏得一片狼藉。原有的世界被打烂,一下子好像什么都不清楚了!失落在迷惘的痛苦中。
不过,人的世界观,从根本上说,不外乎“无神”,或“有神”。无神论认为宇宙要么自有永有,要么从无到有并不需外因的作用。人的产生,是由纯随机的过程从无机到有机,从简单到复杂慢慢进化而来。既然人是在众多随机、偶然的因素制约下进化而来,人生的目的又从何谈起?无神论哲学家罗素认识到这点,承认说:“除非假设神的存在,讨论人生的意义本身是毫无意义的。”因为他不相信神的存在,他的结论显然是:人生是没有意义的。但是从人类文明漫长的历史,从我们个人的经历,我们清楚地知道,每个人都被这一问题所困扰,每个人都在追寻对这一问题的答案。人类自古至今对人生目的的追寻从未间断过,而且是如此的坚持不懈和执着。没有显出一点的随机或偶然。人类这种不懈和执着的追寻本身,难道不向我们显明人的生命并不是一场原子、分子毫无意义的碰撞游戏吗?生命的背后显然还有更深一层内涵。就这样,一片狼藉的思维园子,似乎又长出了更青的草,开出了更鲜亮的花,一个新的世界隐隐而现:在这阳光雨露的背后,在这广大无垠的宇宙背后,在人的理性达不到的高度上,应该有一种创造和掌管这一切的力量,或称之为神。
2005年4月,太太决志信主了,这在我的信仰历程中起到极大的促进作用。在太太的鼓动下,我第一次去参加布道会,虽然开始很不情愿。那次布道会由李灵牧师主讲,李灵牧师的信息,使我心中那个新的世界更加清晰了。但是,超乎宇宙万物的那一力量,就是基督教宣讲的那位神吗?
同年的美国独立纪念日前夕,我从网上下载了《独立宣言》。从前也读过,但是没有太多的感觉,而这一次却不一样了,当我读到:Thatall men are created equal and that they are endowed by their Creator with certainunalienable rights, that among these are Life, Liberty and the pursuit of Happiness…(人人受造平等,造物主赋予他们若干不可让渡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存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我不禁感动得落泪。美国当时还不是一个独立自主的国家,只是大英帝国的一个殖民地。人民来自不同的国家,文化背景相异。说其是一盘散沙,应该是恰当的。然而, 正像美国开国元勋亚当斯(John Adams)在多年后回顾起草《独立宣言》的情景时所说,“基督教的基本信仰,是我们当年努力争取独立的原则。”美国建国基础正是基督精神,美国是建立在基督这一磐石之上的。肯尼迪在1961年的就职典礼上也再一次重申了《独立宣言》的真义,“人权不是来自国家的优惠,而是来自上帝的恩手。”《创世记》9章6节说:“因为神造人,是照自己的形象造的。”每个人都有神的形象,神赐予人自由意志,这才是平等的根本原则;这才是人权不可让渡的根本保障;这才是自由不可剥夺的坚定基石。然而,“因为世人都犯了罪,亏缺了神的荣耀。”(罗马书3:23)。人的罪性,使美国的开国元勋们看到,一个权力均衡,相互制约的政体才能防止专制的产生。一个立法,司法,行政三权分立的政体由此而来。美国从一个由不同语言文化背景的人民组成的一盘散沙的局面中,从一个昔日的殖民地,发展成这样一个自由,富足,强大的国家,当然有许多的因素。但是,最根本的因素是美国争取独立、建国、发展的原则是以神为本的平等、自由的理念。“以耶和华为神的,那国是有福的!”(诗篇33:12)。可惜的是,美国目前的主流思想已经脱离了以神为本的建国原则。
之后在一次去上班的火车上,读到诗篇23篇:“耶和华是我的牧者,我必不至缺乏。他使我躺卧在青草地上,领我在可安歇的水边……”我的心门似乎突然打开,看到一幅极美图画:在明媚的阳光中,白云点缀着蓝蓝的天空,绵延起伏的青草地中,一条清清的溪水蜿蜒流过。传说中美丽的草原!这就是那传说中美丽的草原啊!
七月中旬,教会有一个“天路诗歌”音乐布道会。那天晚上,当我走进会场,看到高挂的十字架,看到座无虚席的会堂,心中就有感动。整个音乐会的诗歌都打动我的心,特别是那首《这是一条十架道路》。当优美的男女声领唱,加上和声伴唱,把这一诗歌表现出来的时候,我的心感受到一股极强的冲击力。
“……紧紧握住耶稣的手……”
我感到这是神在对我呼唤:来吧!你这无助的游子,伸出你的手,紧紧握住耶稣的手;
“……耶稣和我相亲无间。”
来吧!你这孤独的游子,敞开你的心,耶稣会与你相亲无间;
“……一直走到永远的故乡……”
来吧!你这苦苦寻根的游子,我就是你生命的根,你生命的源,你永远的故乡,沿着耶稣这条道路,一直走向永远的故乡。这呼唤的冲击力,使我无法自持,眼泪滚滚而下,双肩不住抖动。我的心完全敞开了,生命的河,喜乐的河,不是缓缓流进,而是以极大的冲击力涌进我的心窝。
不过这时我心中仍有一个疑问,都说基督徒与神的关系是“个人”关系,他是掌管万有的神,怎么能与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建立起个人关系?再说,“关系”意味着双向交流,当我向他祷告的时候,从来没有“听”到他对我回应的“声音”。这种单向的交流,不能构成“关系”,更不用说“个人”关系了。
八月中旬的一个星期六下午,尹伯伯和尹伯母到我们家探访。我们谈了许多信仰方面的话题,当然我也提出了我心中的这个疑问。尹伯伯说:“基督徒与神的关系,就是生命的联系。”这回答使我心中一亮。是啊!神就是我生命的根源,没有什么比生命的关系更“个人”了。我不由地想到我五岁的女儿天天和一岁两个月的儿子康康。我们的关系,就是一种生命的关系,我们之间就是靠着生命的纽带紧紧相连。我对他们的爱,是无条件的,不容质疑的;他们对我的信任,也是无条件的,不容质疑的。记得有一次下班回家,儿子站在门口迎接我。从车库的地面到屋子的地面有三级台阶,平时他是从来不敢跨出半步的。但是我还没踏上第一级台阶,他就一步跨出向我扑来。我大吃一惊,赶紧把他抱住,过后,心中却充满了喜乐,他对我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至于双向的交流,此时我也突然意识到,神在对我们说话时,常常是在我们想象不到的时候,以想像不到的方式向我们展现出来。当我重读《独立宣言》时,不正是神向我说,民主、自由、平等的根基都在他那里吗?当我读诗篇23篇时,不正是神向我说,那传说中美丽的草原就在他那里吗?当我听“天路诗歌”音乐会时,不正是神向我呼唤,要我紧紧握住他的手,把与他建立一个亲密无间的关系,并沿着耶稣这唯一的真道,一直走向永远的故乡,作为我人生的唯一目标吗?
至此,再没有任何理由等待、徘徊下去了。我仿佛看到耶稣为我的罪走上十架,那刺透他手脚的铁钉是由我的罪所铸成,那挥锤击钉的手是我的手。我说:“尹伯伯,你带我作一个决志祷告吧!”尹伯伯和尹伯母十分高兴,我们一起来到客厅,双膝跪地,我向神,向世人表明了心迹:接受耶稣基督为我个人的救主,承认我自己是一个罪人,愿圣灵永驻我心!
江建 来自中国大陆,获南京航空航天大学工学博士学位,现居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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