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刘福琪
第一位由县教育局正式派遣进村的老师姓童,城东童家庄人。小伙子二十一、二岁,瘦模窄骨,黑麻悠悠。一望眉眼儿,绝对说不上聪明和机灵,又与朴实和忠厚不一样。先到村委会交上县里的介绍信,由校董领到教室旁边新盖的一间土坯宿舍里。新置办的锅碗瓢盆和必不可缺的柴米油盐都为他准备齐全了。
放下铺盖卷,抄起一把大铁锨,就在院子一角挖起坑来。虽说是星期天,三三两两的学生也闻风而来,纷纷下手帮忙。坑挖好了,童老师又率先一筐一筐往里填沙子。大家问挖坑干嘛,童老师见天已黄昏,肚子也饿了,说:“明天就知道了。”
第二天早晨,该上课了不上课,童老师把四十几个学生招到坑周围,说:“看我给你们表演功夫。”
童老师脱掉粗布疙瘩釦上衣,走到坑边,站定,运气,跳起,一个跟头翻过去,稳稳地蹲在坑中央。学生们眉飞色舞,噼里啪啦鼓起掌来。听到掌声,正要下地干活儿的人们好奇地拐进校门,不大一会儿,观者如堵。
“好!再来一个!”——童老师就再来一个。
“好!再来一个!”——童老师就再来一个。
连翻五、七个跟头之后,童老师汗流浃背,胸脯子大起大伏,还想应邀再来一个。
站在人群里瞅了好半天的教文长顺叔早就看出了问题。一是小伙子厚道得过分,有点二乎;二是看热闹的人们,开始属于欣赏和赞叹,后则是拿人开涮了。
“打住打住!赶快进屋上课。”教文一声命令,童老师这才解了围。
人们一边扛着锄头往地里走,一边说三道四抒己见。
“纯粹一个二百五。”
“怎么派来这么个半生货?”
“咱村的小子们,以后可以上台演武生,闺女们演刀马旦。”
走马灯式频繁更换的老师里,童老师停留时间最短。周日来,周日走,五个星期,五七三十五天,从哪儿来的又回到哪儿去了。不过,这五个星期,我们村欢腾而热闹。每天放学后,好事的人们环坑坐立,阵阵掌声和笑声里,童老师天天累到上气不接下气。
翻跟头,正翻、倒翻、侧翻,我都会,年轻时还比较标准与轻松,就是村办小学里跟童老师学的。
(2019.5.28《中老年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