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身贵在全民》系列之五
文 / 刘福琪
残障群体是弱势群体。如果残障群体的健康问题成为被遗忘的角落,那就标志着这个国家或地区具有某种程度的残障性。
加拿大的残障人,一般由各级政府安排到不同名目、不同章法的纯福利、半福利的机构里,统一呵护、教育和管理。在这些机构里,身体锻炼的项目和时间安排,都呈常态化,制度化。
我们老夫妇常来常往的渥太华渥特贝克游泳馆里,有一个特殊团契也常来常往。蒸桑拿、泡热水,浅水池里来回走动,随意扑通;深水池里尽兴游泳,泳姿不拘,速度不限。哪里特殊?轻重不等的智障或智障兼肢障。入馆出馆,何去何从,先入哪个池,后进哪个室,都处于他们老师的绝对权威下。权威不等于淫威。在保障他们安全、不违泳馆规矩和不干扰他人的原则下,老师维护他们的尊严,尊重他们的选择,教育方式与劝导口气,温文尔雅,和颜悦色。
这个团契十大几人,旧面孔不减,新模样偶增,估计是由其他类似团契转来的,如同孩子因搬家而转学一样。称其为学生,似不甚妥,日复一日,智商不见有明显长进;称其为孩子,也似不当,年龄都在20以上,甚至不下40(未成年人中的智障群体另有安排)。这些非学生非孩子的团契成员,相貌大多并不古怪;乍看之下,有的女性还挺秀气,男性还颇帅气。但片刻工夫便明白他们为什么成为这类特殊团契的成员了。有的总那么严肃,面无表情;有的止不住微笑,无缘无故;有的嘴巴不停地唧唧响,并非咀嚼食物或口香糖;有的一直热情地向谁招手,其实身边并无人;有的小臂与大臂总呈直角,无论走姿与坐姿;有的时时一手提着裤腰,但裤子系得好好的。当然也有那么一两个,眉眼违背常规,实在少了些欣赏价值。我这样详描细述人家的畸型体态和反常表情,并非由于冷血与冷酷,更非意欲讥诮与嘲讽。我恰恰是要佩服他们老师训导有方;肯定运动与锻炼即使对这些智障脑障人群也大有裨益;加拿大的上上下下,不把残障群体的健身问题抛之脑后,堪点堪赞。
隔三差五泡热水澡,大有裨补于身体,这是当今健康常识。在三位老师率领下,每次来馆,这个特殊团契的成员们,总是先进热水池,热热乎乎泡一阵。一个挨一个,每次都固定地排列于池的一边,都很听话,很顺服。凡水底有喷泉的位置,都让给其他人享受。至于坐在池岸还是坐于水底,老师不加干涉。其中二人有时不时喊一嗓子的“习惯”。第一次出怪声,那位笑声脆甜的女老师甜甜脆脆笑一声,作个禁声手示。第二次怪声出现,那位一向表情严肃的白人老师,严肃地指指水池的台阶。发怪声者乖乖地拾阶而上,到池外或坐长椅或漫无目的地四下瞧。
第一次发现他们几乎都会游泳时,我的惊讶不亚于当年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刚来渥特贝克游泳馆不久,那天完成了我的运动量,信步走到深水池畔。但见水面上来回浮动的面孔里,竟有他们,热水池里靠边坐的那个特殊团契的成员们。那位随时向谁招手的小伙子,去时蛙泳,回来仰泳,不再向谁招手。那位小臂与大臂总呈直角的黑人男子,双臂该伸时伸,当屈时屈。那位时时怕掉裤子的中东人,显然不再耽心裤子掉……三名老师一边潇洒地游来泳往,一边指导、鼓励并监督。智障又肢障若此却四、五米深的水池里一游就是一小时。神奇,神奇得不可思议。
然而,只要爬到岸上,故态复萌,依然故我。侧身而行的,走姿仍不调整;似乎永远严肃的,仍旧绷着阶级斗争脸;时时仰面朝天的,照样目中无人……奇怪,奇怪到难以琢磨。
我注意到,二、三十位常来常往于游泳馆的脑障肢残的弱者,身体素质都属上乘。一得益于“风声雨声读书声,虽声声皆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却事事不关心”,饭香觉甜,心广体胖;二跟参与锻炼并持之以恒有关。弱势群体同样具有享受国家体育设施、维护自己身体健康的权利。
由于来馆时间段不同,几天不见,还挺想见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