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勾伯明 /加拿大
那是一段多事之秋。越越高中毕业那年赶上停课闹革命,考大学没门了,爸爸希望越越继承他的事业学美术当画家的理想也成泡影了,一夜之间越越就成了无业游民,心里是什麽滋味至今也说不清楚。开始同学成立红卫兵,越越还申请参加。有一天下午,爸爸的农场来了几个人,进了门也不落座,站在那里拿着一页纸向越越的全家人宣读:一是说谢轩画的都是封资修,而且还有港台关系,有特务嫌疑,隔离审查,从今天开始不准回家;二是说谢轩工资停发,只发生活费每月18元;三是说家属要划清界限,大胆揭发。知情不报者,也按特嫌论罪;四是说从现在开始,所有家属都必须老老实实,不许乱说乱动。还没等他们明白过来,来人转身就走了。这一番话对越越家不谛是一颗原子弹爆炸,一个下午、晚上都没有人吭声,妈妈坐在椅子上像是傻了一样。直到天完全黑了,妈妈才说话:“九点多了,你们饿了吧?我去做点吃的。”说着站起来,身子一晃又坐下来了。大哥说:“妈,别着急,明天我去农场看看爸爸,问问到底怎麽回事。”妈妈说:“嗯,”抬起头对大哥说:“我有点头晕,你去厨房热热中午的剩饭,大家好歹垫补点儿。有什麽事吃完再说。”
这顿饭谁也没吃多少,虽说以前由爸妈撑着家这片天,越越和哥哥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可现在毕竟都已经是大人了。哥哥中专毕业分配在机床厂工作,因为扭伤了腰在家休病假;二哥上大学二年级了,学校停课了,也在家里呆着;越越都十六七岁了。孩子们都多少知道些妈妈心里着急什麽,大哥说:“妈妈,别着急,明后天我就回厂上班。有我的工资,加上爸爸的生活费,我们省一点过没有问题,会挺过去的。”二哥和越越表示今后不要零花钱,要少出门,免得惹是非。妈妈说:“好孩子,睡吧,快十二点了。”
这一夜越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不明白,那么好的爸爸怎麽成了特嫌了呢?爸爸画得那麽好看的画儿怎麽都成了封资修呢?爸爸在农场住在哪里?爸爸会不会出意外?越越只是想也不敢问妈妈,怕妈妈发火。越越也心焦,爸爸进城时定的17级,每月99元。在那个年代这个工资是天文数字了,所以妈妈没有出去工作,一直在家相夫教子,给爸爸腾出更多的画画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