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真说起来,我只能算半个北京人。18岁去北京上大学,一住又是18年。
18年在人的一生中不算长,可是这第二个18年我却经历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光—由一个怯生生的少年,成长为一个男人,恋爱、工作、娶妻、生子。酸甜苦辣,风风雨雨,有世事的无奈,但更多的是生活的温馨和甜蜜。
每逢有人问起:“你是哪里人哪?”
我总爱说:“北京的。”
英语说,"Home is where your heart is"。我觉得我心在北京。
之二 筒子楼的记忆
当年,我的工作是在人民大学教书,房子是分不上的。宿舍在“红一楼”,一个筒子楼。我结婚以后,系领导照顾,就让我同屋的搬出去了。
三层的红砖楼,六几年“学工”的学生盖的。年久失修,木窗框烂得一碰就散架,窗户不敢开。楼里住了上百人,有单身的,也有有孩子的。房间只有十几平米,屋里放了一张床、一个冰箱、一个饭桌,也就剩2平米吧。做饭都在走廊里,煤气罐,桌子,锅碗瓢盆,冬储白菜大葱,都沿墙边摆在自己门口。水房共用,洗碗,洗菜,洗衣服,洗尿布。洗的衣服、被子要凉在楼外的铁丝上。不过,人大院儿里人杂,你得看紧了,要不转眼就丢。我丢过东西无数,自行车、被子,甚至土豆、白菜……到现在都做恶梦。
做晚饭时间最热闹,大家都在走廊里,煎炒烹炸,东家送一点,西家尝一尝,你给我根烟,我借你棵葱,说说笑笑,一时间好像人间没了烦恼。受不了的是头上一个哥们和女朋友,俩湖南人,天天炒辣椒,整楼道的人都要呛死了。可这家伙长了一副憨厚可爱的样子,大家也没脾气。
水房里倒剩饭剩菜,所以招来很多耗子,又肥又大,巨恶心!有一天早晨,有一只慌不择路,竟然跑进我们家里。我们全家翻啊,找啊,轰啊,折腾了整个早晨,才把它轰出去了。
女儿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出生,空间虽小,很恶劣,却也不妨碍她长大。我们喊邻居“老杨!”,她也奶声奶气地喊“老杨!”,逗得大家哈哈笑。她还喜欢蹒跚着,去敲隔壁的门,然后爬上人家的老板椅上玩。那哥们只好给点好东西打发回来。估计也烦啊,正谈女朋友呢。
家里环境不好,所以我喜欢带女儿到户外去玩儿。楼外校园的环境倒是很好的,前面是中心花园,春天开满迎春、桃花。后面是大片的银杏树,秋天,金黄的落叶铺满一地。
就在这楼里楼外楼前楼后的奔跑中,女儿慢慢长大了。她童年可爱的样子和那幢红楼,也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
当年的生活还是有一点辛酸,只不过我们当时都年轻、有希望,所以苦中作乐,忙着笑着就过来了。而对于今天的生活,那些经历反倒挺珍贵的,所以才成了值得回忆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