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秋天,乡下庄稼的香气又飘入我的梦中,那光滑的场院和成堆成垛的庄稼,散发着乡村特有的、馥郁的气味。特别是那一场院的大豆,总诱惑着我浓浓的情思儿,飞向故乡的遥远……
大集体的年代,每个生产队都有一个面积很大的场院,随着秋天的临近,每个场院都平展光滑得像一面镜子。爷爷是场院里的高手,晒场、打场、扬场样样精通,加上为人耿直,从来不沾公家的一分一毫,自然,看管场院的活儿,生产队就交给了爷爷。
随着一波一波的庄稼挑进场院,爷爷古铜色的脸上就呈现出对丰收特有的陶醉。爷爷最喜欢侍弄的就是收割大豆了,因为晾晒大豆,会有意想不到的特别收获。
当大豆黄了的时候,社员们将收割的大豆一担担挑到场院。这时,是爷爷最兴奋也是我们全家打牙祭解馋的时候。随着大豆在场院里摊开晾晒,附在豆叶上的豆虫,便骚动不安,四散爬去。每到这时,爷爷就让我端着脸盆,围着光滑的场沿捡拾。爷爷兴奋地握一杆木叉,不断地翻弄豆棵,豆虫也就暴露无遗,拼命地爬动,我就欢天喜地捡拾着,不大功夫,便捡满了脸盆。爷爷就让我送回家,让奶奶炸了吃。
秋天豆棵上的豆虫已经由绿变黄,很肥了。奶奶将豆虫放进油锅,扑鼻的香气立时便弥漫开来。豆虫炸好了,吃一口,皮酥肉嫩,满嘴流油,越嚼越香。奶奶不忘爷爷的功劳,让我首先给爷爷送去。爷爷就在场屋子里,吃一条被炸得油光光的豆虫,喝一口小酒,那种惬意的表情,如神仙一般。要知道,在那并不富裕的岁月,家家吃肉都很少,能吃上味道鲜美的豆虫,也算是尝到极品了。
吃豆虫只是其中之一,还有一种美味更加奇妙。当毒毒的秋阳将满场院的豆荚晒得爆裂的时候,那些隐在豆荚中的小豆虫随着开裂的豆荚爬出来。爷爷赶着毛驴拉着碌碡(lù zhóu,同“碌轴”)再碾压几遍,挑起豆棵,黄色的豆粒中,那些小如麻线般,红的、白的小豆虫就争先恐后,四散爬着。爷爷拎着一把笤帚,扫到一起,撮进盆里。
这种小豆虫更加好吃,用油炸了,红的耀眼,白的脆亮,如果再撒上一点砂糖,那味道甭提多美了。在那困难的年代里,与其说我每年在盼望秋收,不如说在盼望那场院里的美味。
现在,土地都分产到户,农民们为保高产,喷药治虫,很难再见到像当年场院里那样多的豆虫了。
然而,特殊年代里的特殊经历,总诱惑着我的情思,叫我无限怀想,又叫我无比神伤……
Ottawa Chinese Newspaper 《中华导报》 Canada China New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