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秋满窗棂
奶奶很好玩,语言相当丰富,时不时幽默下子足以让我们开怀大笑。她老人家把沙发叫成了“发沙”,把驾驶员喊成了“驾几员”,把舒服说成了“楚楚”,几十年如一日的坚决不改。奶奶常用家乡话说顺口溜“一个小老服(小老鼠),服溜溜爬到富(树)上,一不小心,掉到肥(水)缸里。”有人问候奶奶:“大娘,最近身体好吗?”,奶奶总是这样回答:“好,俺吃的饱儿饱的,哈的举举(足足)的,费(睡)的呼呼的。”
文革的期间,政治部举办诉苦大会,首推苦大仇深奶奶上台做忆苦报告,奶奶倒不怯场,扭着小脚上去劈头盖脸控诉婆婆的“滔天罪行”,开口闭口说地主可怜,主持会议的干事吓的够呛了,赶快把站不稳阶级立场的奶奶请下台,以后再也不让奶奶做啥子忆苦报告了。守备区医院有位七十多岁斗大的字不识几个的随军家属董奶奶自学毛选,被评为学毛选积极分子,大喇叭天天播送董奶奶如何刻苦学毛选的先进事迹,奶奶听到了,不屑的“咿”了一声“这么大年龄了还打什么毛线。”真是猴吃麻花满拧,学毛选和打毛线这哪儿对哪儿啊,典型的不着四六。
奶奶90多岁了仍然耳不聋眼不花,精神矍铄,生活一直自理,不让我们染指,奶奶的衣服自己洗,我们帮她洗干净了,她讲究嫌我们洗不干净再重洗一遍,家里人顶多帮奶奶拎拎水瓶子,倒倒洗脚水。晚年得了肺癌,直到生命的最后三个月活动实在不便才让我们给她端屎端尿。父亲是油瓶倒了都不带看一眼的山东纯爷们,一大早起来干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帮奶奶倒尿盆,用具体行动来报答奶奶的养育之恩。
奶奶走的那一天很安详,早晨起来,洗的干干净净,穿的整整齐齐,吃饱喝足了神清气爽地安坐在“发沙”上,和负责照顾奶奶母亲的两个妹妹谈笑风生,8点半左右,正在说话的奶奶突然头一歪,走了。父亲到南京看望病重的老战友孙司令,母亲在门诊部做理疗,二姐在医院上班,我们姐弟三人在南京,家里没有姓K的,只有两个吓得不知所措的姨妈。得到消息母亲和医务人员赶紧从门诊部跑回家,经检查,奶奶的坚强的心脏终于停止了跳动。
奶奶走了,安详的离开她最爱最疼最牵挂的亲人,父亲为奶奶临终前没在身边遗憾了一辈子。
奶奶跟随我们三十多年,陪伴我们度过童年、少年、青年,奶奶用最朴素的语言和行动教我们如何做人做好人,如何干事干好事。奶奶的教导化为我们工作中的动力,奶奶的音容笑貌深深地镌刻在我们心里,她朗朗的笑声至今还在我们耳边萦绕。
奶奶离开我们已经24年了,我们很怀念她。每逢奶奶的忌日或者过春节,弟弟会亲自写几句贴己的话在给奶奶送钱的袋子上,我们会烧几个类似红烧肉的大荤菜,包奶奶最喜欢吃的一口一个一咬一兜油的荤饺子,全家人站在奶奶的遗像前,由口齿伶俐的二姐代表我们全家三代人向奶奶汇报家里一年来发生的大事儿,说的最多的还是:“奶奶,你在天堂大口大口吃肉吧!”
奶奶姓周,大名不详,嫁到K家改姓K,名叫K周氏。生于1893年,卒于1989年,享年97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