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在屏幕上看过杂技。不欣赏,也不讨厌,有一搭无一搭的。
吴桥,中国杂技之乡,听起来颇有江南水城的柔曼韵致,其实坐落在北方贫瘠的盐碱地区。耗资两亿元建起的杂技文化城,其间一个个院落,就是一个个杂技主题;因表演者又多半以家庭为主,这主题就有些芜杂。比如八十岁的老翁表演常见的帽子魔术,他的一大一小两个孙女,则表演“蹬人”。
妙手空空的魔术还让人轻松些。表演者现场意识很强,老江湖了,“级别”还很高,为许多国家的一号人物献过艺,与观众的交流,话语纯熟,场面热闹,虽然油滑,但有分寸。
还有驯养小白鼠,看小东西们在迷宫般的小房子里忙忙碌碌穿进穿出,大可揣摩上帝审视人类时的心境。当然是对动物的残忍。但还好,残忍的对象,毕竟不是同类。
硬气功的表演,无端就有了冷飕飕的感觉。钢丝锁喉的老汉,在表演完毕后,分明背对观众,站着调整了十几分钟气息,方敢坐回到板凳上。还有吞钢球铁剑的表演。观众里有人低语,认为他们使诈。如果真是使障眼法,反而让人舒服多了。
五六岁的小孩子,不知是被人威逼还是利诱,方使他们有如此的耐性(不说技巧了),完成在空中的竹竿上,小心翼翼地叠加五六把椅子,并在上面做出种种惊险的平衡表演。
看这种表演,是种残忍;不看,更是种残忍。因为这里艺人是拿工资的,当然就是不菲的门票里的分成。杂技的演变,开端必是因生活所迫,走街串巷的流浪艺人,靠一点与众不同的本领,娱人养家。后来,从天桥搬到了舞台,民间艺人晋升为艺术大师。而且因中国人特有的灵巧柔韧,许多国际杂技的金奖,像乒乓球的奖项一样,稳稳抓在了中国人手里。
他们其实是身怀绝技的大师,众人的掌声和喝彩,也无疑使他们具有成就感。
而这种绝技,是不是种残酷?除了看到对人类身体绝对匪夷所思的使用之外,究竟得到多少快感?人类的娱乐,一定要保有这个分支?
在这个问题上,铁定先有鸡,后有蛋。
屏幕上的杂技,是滤除了所有不愉悦的因素的。看不到衣着单薄的表演者在寒风中的鸡皮疙瘩,看不到在震耳欲聋的唢呐演奏中,两岁左右的孩子在不足两米远的“后台”玩耍……少了屏幕的过滤,忽然多出了苦行展示的意味,不管是否配有喜洋洋的音乐和灯光。
据报道,在中国之外的某些地方,人们为宗教赎罪在皮肉上穿铁钩、睡钉床之类苦行,也已经发展为很是引人的旅游项目。因为“好奇”已不能满足游客的心理。
其实,人要立世,或许只想求个温饱,都是要苦心志、劳筋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私下的苦恼焦虑和违心的逢迎周旋,在本能、责任、义务、虚荣等等之间寻找着并不存在的平衡点,本就是内心深处上演的高难度杂技,只不过更隐秘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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