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起来,已是日上三竿。看太阳暖暖的,天蓝蓝的,便想到郊外去转转。
于是开车出城,沿着山前大道,一路寻找风景。路边的杨柳已在飘絮,迎春花、玉兰花、樱花、碧桃花,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兀自盛开。西山渐近,遥遥望去,前方现出片白白的花海。因往年这个季节时常会来,晓得那是一片杏林。倏地想起,杏花儿盛开的时节,恰恰是采食荠菜的最好季节。
我对荠菜情有独钟。儿时的记忆里,那一株株顶着小铲子的白花,可不是饲喂猪鹅的杂草,而是接济口腹的重要食材,甚或令人垂涎的美味佳肴。那时老家沧州多为盐碱地,不适合农作物生长,倒是这种荠菜富有极其顽强的生命力。每年,随着杏花渐开,别的野菜大都还没有露头,荠菜便急不可待地冒出地皮,一夜春雨,催展枝叶,为田野献上一簇簇新绿,也为人们送来舌尖上的美味。人们背着筐、挎着篮、拎着包,去到田野,把荠菜挖回家,包饺子,蒸包子,做玉米菜团子,炒着吃,凉拌吃,各种吃法,把数千年沉淀的民间智慧发挥得淋漓尽致,把对生活的热望都揉搓进了那一团团嫩绿之中。夕阳西下,随着升起的袅袅炊烟,村子里溢满荠菜的清香。
长大后,书读得多了,对荠菜的了解,渐渐从原始的想吃,深刻为“益”和“美”,愈发地喜爱。
荠菜,又名护生草、地菜、地米菜、菱闸菜等。不仅营养价值很高,也具有很高的药用价值。具有和脾、利水、止血、明目的功效,常用于治疗产后出血、痢疾、水肿、肠炎、胃溃疡、感冒发热、目赤肿疼等症。这种植物,广泛分布于世界各地。几千年前,我们的先祖就已经发现了它的食用和药用价值,文人墨客还留下了许多精美的诗篇。《诗经》曰:“谁谓荼苦?其甘如荠。宴尔新昏,如兄如弟。”苏轼写道:“新春堦下笋芽生,厨里霜虀倒旧罂。时绕麦田求野荠,强为僧舍煮山羹。”陆游则评价说:“荠糁芳甘妙绝伦,啜来恍若在峨岷。莼羹下豉知难敌,牛乳抨酥亦未珍。”
小时候采食荠菜,完全是为了裹腹。如今,在这个恰当的季节里采荠,却一来为了踏青,领略田园的秀美,二来为了品尝那自然、纯粹而又健康的清香。田间采荠,成为我春的必选。每到杏花绽放的时令,我都要去野地里寻访荠菜的芳踪。伴阵阵花香,披一缕朝阳,在薰薰微风里,轻踏着薄露,顾盼流离,采撷那天地灵气蕴育而生的嫩绿,尘世的一切烦忧,俱随着荠根的泥土,一股脑被甩掉了。
不觉中,那片杏林已近在眼前。我将车停靠路边,取出随车携带的布袋和小刀,大步迈向田野。低头间,一颗颗荠菜撞入眼帘。微风中,它锯齿状的叶片伸展着,向我这个老朋友伸出欢迎的手;它举着白花的茎杆轻摇着,仿佛对我说:“嗨,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我俯下身子,一个叶瓣一个叶瓣轻抚着……
采荠,我的春之约,我的春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