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祖籍山东,出生地南京,在我的潜意识中,南京就是我的家。年轻的时候,我对家并没有情深意浓的感觉,那时我也不太喜欢南京,总觉得南京这个城市没有什么特色。从语言上看,南京话属于北方方言,自己人说说还可以,如果在外人面前,特别是广播电视上听到有人说南京话,非但没有亲切感,反而觉得别扭,即便後来广播中有个雷雷、娜娜,电视里出现了个老吴韶韶,仍觉得南京话上不了大雅之堂。从文化上看,南京没有自己的戏剧戏种,小时候曾在夫子庙和工人文化宫听过“南京白局”算是南京人自己的东西,但南京人并不喜欢它,很快就失传了。从饮食上看,南京没有自己的菜系,比较有名的饭店,不是走的粤菜系,就是主打杭帮菜。後来夫子庙推出了一个南京小吃,好像有点特色,但它其实是由南京老百姓爱吃的一些早点拼凑而成的,只不过把它“袖珍化”了,形式上让人感觉好奇,口味上并没有什么独道之处。南京原来最有特色的地方是遮天蔽日的林荫大道,外地人十分羡慕,那时即使烈日当头,南京人出门也不需要打伞遮阳。後来由於城市发展加速,南京的道路交通不畅成了阻碍发展的“瓶颈”,而政府又拿不出钱来新建道路,於是一夜之间,政府把主乾道上的四排民国时期栽种的、长了四五十年的行道树砍个“精光”,马路是拓宽了,特色也消失殆尽了。因此那时我经常对人说,南京这座城市的最大特色是它没有特色。
后来这种观点发生了改变,随着年龄的增长,特别是我在教育、文化和城建部门的工作经历,使我能从各个角度去观察南京,我对这座城市又有了新的认识,我开始喜欢这座城市了。
南京是一个包容性很强的城市,包容性很强就是开放性很强。南京人从不会排斥外地人。我曾参加过《南京曲艺志》的编撰工作,我发现历史上曲艺界有名的艺人,无论是南派、北派,都来过南京,而且为南京人所接受。另外从城市建设中也能看到,南京是全国外地施工队最多的城市之一,中建系统、中铁系统还有本省的南通、盐城等地的建筑施工队都在南京有项目,它们甚至挤垮了一些本地的建筑企业,但南京人依然接受和欢迎他们,这在地方保护主义严重的上海、北京是不可想象的。
南京是一个很低调的城市。南京人注重务实但不太注重包装自己,因此才有了一个“南京大萝卜”的美名。南京人很少夸夸其谈,但有许多影响全国的重大历史事件就是从南京开始的,当年有一个“知识青年之歌”就是南京人写的,後来著名的“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也是南京人说的。南京人不会像北京人那样喜欢不着边际地神吹胡侃,但南京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我爱南京,不仅仅是因为她的性格、她的美丽,更因为南京有个新街口,新街口附近有一个忠林坊,忠林坊里有我的家,我家里还有一个老母亲,这就是我的历史与血脉。每次我回家,当飞机在陆口机场徐徐落地的时候,我的心里都有一种温暖又踏实的感觉,我眼前仿佛看到母亲慈祥的目光,耳边又响起她老人家的声音:“孩子,你回来啦。快来我这里吧,我包饺子给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