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刘福琪
《三户庄稼人》发表后,我有点飘飘然。14岁就名噪一时的神童作家刘绍棠扬言要为三万元存款而奋斗,我告诉同学,怎么着我也得存它三千元吧。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五七年“反右”,不在高中生里进行,但对高中生里出现严重“越轨”言行的人,必须予以“警劝”。于是有人就分析,说《三户庄稼人》借落后农民之口攻击合作化运动,诬蔑农业合作社搞早了,带有严重强迫性。于是我就成了“警劝”对象之一。做检查,写认识;不深刻就再写,再写了仍不深刻。吃饭不香,睡觉不甜,上课没精神。
发表作品比我更多的曾蘩美,遭遇比我更惨,接二连三挨批判。多年后告诉我说,他当时曾想上吊,转悠好几天,没找到合适的树杈。我也有过轻生的念头,想喝几口信石(砒霜)一了百了。到药铺一问,太贵,没舍得买。但暗下决心,再不买稿纸,永不写稿子。鬼使神差似的,大学还是上了中文系。
1958年,《青春之歌》、《红旗谱》、《苦菜花》等长篇小说风靡全国。近水楼台先得月,我们河北大学中文系请到随省会从保定迁来天津的《红旗谱》作者梁斌作报告。随着中文系主任走上主席台的主讲人,敦敦实实的个儿,圆圆乎乎的脸儿,慈眉善目的。一眼我就认出来:梁主任!原来梁主任就是梁斌,梁斌就是梁主任。
我心乱如麻,如坐针毡。一会儿挺直腰身,希望梁主任能够发现我;马上又低头弯腰,缩小体积,唯恐自己被发现。梁主任究竟讲了些什么,听得丢三落四,零零碎碎。
能当面亲聆大名鼎鼎的梁斌谆谆教诲,并曾被寄予希望,我视为无尚荣耀。可惜一是生不逢时,吃了“反右派”的挂落;二是性格懦弱,没有艮劲,从此一蹶不振。时也,运也,命也。
(见于2019.8.12《中老年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