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勾伯明 /加拿大
我曾经一心地等待着、幻想着你的归来,我发誓要加倍的爱你,可我把你伤害得太深了,我知道铸成的错已经无法挽回。感谢上帝,招我回去,这是我对你所能表示的唯一的一点爱!我走后,希望你振作起来,不要再折磨自己。真心说一句,寻找你自己的生活吧,小凡已经十七岁了,就交给哥哥和大嫂,他们会像爱他们自己子女一样爱他。谢谢你二十年的理解和包容!此一生所有的对不起,就等来生在补偿吧,来生做一个真正的男人,好好爱你。
一凡
这封信越越看了上百遍几乎倒背如流。每看一遍那段时日就会浮上心头,她对一凡的爱就会增长一分,对自己的谴责和后悔也加深一分。
母亲住院的日子里,父亲看出越越的心事,就在哥哥嫂子去医院陪妈妈的时候,找越越谈心。几个不眠之夜把越越折腾得几乎生不如死,那天看到的一页把她的心胸拥堵的无法呼吸。当爸爸问起的时候,她已经一点隐瞒的力气全没有了。她把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把自己结婚以来的一切和盘倒给了父亲,她倒在父亲的怀里失声痛哭,哭得忘记了世界。
爸爸听到越越的倾诉,尤其是听到越越看到的一幕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一双大手紧紧地抱住女儿肩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嘴里一个劲儿地说:“对不起,女儿!对不起!”爸爸心知肚明女儿遇到了什麽,女儿是个女人啊!父女两个就这样相拥着、痛苦着,爸爸不停地用手拍打着女儿的肩膀,说:“孩子,哭吧!哭吧……”不知过了多久,爸爸像是对女儿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女儿啊,其实,你痛苦,一凡也痛苦。你的痛苦是可以对爸爸言诉的,而一凡的痛苦是无法对任何人言诉的,因为他的痛苦是世人不予理解的,不可容纳的。”爸爸不得不告诉越越,这不是一凡的错,这是人类的错。人类社会至今还不能正视这种现象,似乎没有留给他们生存的空间。爸爸说:“女儿,不要说一凡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的丈夫,就是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我们也应该尊重他们,尽我们的所能哪怕付出一点牺牲给于他们一点保护。爸爸没有办法给你答案,但是爸爸知道我的女儿最聪明、最善良、最通情达理,不管你如何处理这件事,爸爸都支持你。爸爸唯一的希望是要尊重他们,保护他们,尽量少伤害他们,因为他们是无辜的。”
爸爸的话好像让越越走出了情感的死胡同,却又让她陷入了道德的旋涡。爱这个东西实在太脆弱,与恨仿佛只有一层窗户纸的距离。也许是越越太爱一凡了,那一幕像是五坊六月的绿豆蝇,没完没了地在越越眼前飞来飞去,轰之不走挥之不去,让人恶心,让人烦。此时的越越无法超越自己,她的心里已经无法容纳一凡,但是爸爸说话的意思越越心知肚明。为了一凡、为了小凡,越越不能离婚。既然难以共同生活,又不能离婚,越越决定用自己的方式了结这段孽缘。越越没有提出离婚,甚至从不提起这个事,她一如既往过日子,照顾小凡和一凡,仿佛什麽事都没有发生。但是她选择了心灵的永隔。夜深人静时,越越依然能感受到一凡的呼吸、一凡的气味,越越依然无法入睡,只是不再有以前欲火的煎熬与渴望,在她和一凡之间有了一个明显的距离,仿佛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越越似乎什麽都不再想、似乎任何欲望都不复存在,只是行尸走肉般张大圆圆的两眼绝望地望着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