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渥太华北京协会2016元宵节第二届有奖征文之一“过年”,文章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原文发表在北京协会论坛www.ottawabeijing.ca原创天地)
1937年的除夕这一天,北方乡下有一户人家生了一个女娃,她就是我的姨姥姥。她是家中的老九,也是第九个女娃。除了养不起送人和早夭的三个姐姐,算上这个新出生的婴儿,一家八口挤在这个巴掌大点的土咯咾里。这是当地的土话,就是用黄土糊上土砖搭起来的房子,由于不能承重,只能搭的很矮,进出弯腰,进屋上炕。这个小生命的到来并没有给这个赤贫的地道农民家庭带来什么希望,反而像是一盆冷水,直泼在这个迫切想生个儿子传宗接代的侯老汉头上。全家人愁眉苦脸地坐在屋里,一方面发愁着又多了一张没用的嘴,一方面为着过年的吃食犯了难。眼看着已过晌午,坐在炕檐儿上的侯老汉用土烟袋敲了敲鞋底,猫着腰走了出去。坐在炕上的魏氏,刚生了孩子,头上缠着布条,眼见怀里这个孩子闭着眼睛努着小嘴儿找食的样子,叹了口气,狠狠拧了一把裹孩子的布包袱,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人的眼里也噙着眼泪。带着哭腔,她吆喝大闺女改娥和二闺女耀娥去邻居家讨一点吃食。不一会儿,两个女娃一前一后回来,手上捧着灰黄色的核桃渣渣,还有一个黑色的小土豆。太阳就快倚西,侯老汉拎着一个纸包回来。魏氏赶紧把孩子放在炕上,接过东西在一角的灶边忙乎开。紧接着,舀水的声音,破瓷碗碰着泥台面的声音,舂米渣的声音,柴火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都和着蒸腾的水汽弥漫在屋里。端上桌的时候,孩子们离着老远看这碗里的东西,个个数着,一二三四五六,六个灰黑的饺子。侯老汉用烟袋敲敲碗边,孩子们就都围上来,一人一个吃了这过年的饺子。剩下的那一个留在碗里,好像直勾勾的盯着人,只把这一年又一年的贫穷和衰败摆在台面上,叫人难堪。魏氏说了一句“你吃吧”,就径直出了屋。没想到,这一句竟是她留在人间的最后三个字。第二天一早村头的破锣就敲个没完,早起的人们在井里发现了她的尸体。
这一切都让躲在暗里的彩娥记在心上。没过几年,这个活泼爱动的女娃就跟着八路离开了这个地方。在部队上学了文化,她给自己改了名字叫坤,这个解放女性的远大志向好像就是从那个剩下的饺子里萌芽的。很多年后,在北京的舞台上,这个年留给她的记忆让她更加真实生动的表现了白毛女这个角色,她也成为了文工团乐队指挥的妻子。而这个年的故事就这样一直讲到现在,讲给女儿,讲给外孙女,也讲给了远在加拿大的曾外孙女。(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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