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
三月的小雨淅淅沥沥，淋湿了铺着青石的小巷，傍晚时分，匆匆往家赶的路人，举着黄油布雨伞，低着头，脚上穿着的黑色高筒雨鞋踩在水里，发出“噗哧、噗哧”的声音。昏暗的路灯下，雨像断了线的珍珠，散落下来，落在行人的雨伞上，又顺着伞的龙骨继续滑落，形成了一串串更大的珍珠，跌落在地上，在低洼积水处还泛起了道道涟漪。雨巷深深，路两边是低矮的平房，此刻从窗子里射出来的是瓦数只在25支光以内的昏暗的白炽灯光，屋内煮饭的锅里冒着的热气，与室外的湿冷空气隔着窗子的玻璃相遇，结下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只有从玻璃的边缘，雾气还没的形成的地方，依稀还能看到室内晃动的人影。
忽然，从不知哪间平房里面传来了一阵笛声，吹的是样板戏《智取威虎山》里的选段：“穿林海、跨雪源……”，那笛子吹得悠扬流畅，给这阴冷的雨巷带来了一点鲜活的感觉。仿佛是荒漠中发现了一株青草，是生命的象征。这笛声也许正在吹就一个本该下乡插队的年青人留城的梦想。雨巷的尽头，是一个茶炉子，平时来打开水的人很多，但在这细雨绵绵阴冷的傍晚，茶炉子也早早打烊了。茶炉子的隔壁便是舂米的地方，要是在元霄节之前，这个时点一定还有人在这里排队等着舂米呢。大大的米锤是木制的，米锤的操作运用了杠杆原理，木柄处站着两个人，脚踩下，木锤翘起，脚抬起，木锤落下，木锤砸在坑里，坑里便是要舂的糯米。一斤糯米舂半斤面，有了这半斤面全家人都可以开开心心地过一个元霄节了，一个半斤糯米面带来的节日。
小杂货店还没有关门，偶尔有一个孩子拿着两毛钱来打酱油。瓶装酱油分两种，好一点的叫机轮酱油，差一点的叫冬茹酱油，最便宜的是零打的散装酱油。店主人拿着两个带把的小竹筒，大的舀一下半斤，小的舀一下二两。孩子怀惴着零打的酱油，又花五分钱买了一个牛皮糖拿走了。一个下班回来的三轮车夫披着雨衣，把车停在杂货店前，他摸出三分钱，买了两支飞马牌香烟，点上火，深深地吸了一口，又重重地吐了出来，仿佛要把一天的疲劳全都吐出来。
雨还在下，小巷里的人越来越少了，吃完晚饭的人，听完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便准备洗洗睡了。
文章：于荣宁 配插图：瑞荣绘画教室学生 王加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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