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勾伯明 /加拿大
七个女生挤在一个大炕上,女孩子们第一次离开家人的管束,第一次有这麽多同龄女孩儿在一起住,大家说说笑笑像是挣脱笼子的小鸟分外亢奋,一连几天半夜还叽叽嘎嘎没完没了。清姐和越越住在炕尾,两个人虽然是知心好友,也从没有住在一起过,因此,每天都有说不完的悄悄话。几天过后,女孩子们的炕上就平静了,白天累的直不起腰,千盼万盼盼到晚上,连上炕的劲头都没有了,哪儿还有说笑的劲头。
秋天毕竟只是累一点儿,加上孩子年轻,干过个把月也就慢慢习惯了。地里的庄稼收完了,孩子们总算可以喘一口气了,没几天,又开始割草、晒草,为牛羊准备过冬的饲料。这一切活计都干完了,冬天也到了。孩子们以为冬闲可以好好歇歇了,殊不知冬天来了,塞北的白毛风刮起来没日没夜,大雪铺天盖地一般下个没完没了。知青点的房子四处漏风进雪,零下二三十度,屋里没有暖气,没有火炉,只有做饭时使劲儿烧柴火,把炕烧得热热的,点上地炉子烧牛粪干。可知青点的柴火和牛粪干都是有限的,烧完了就更得挨冻,大冬天又没办法也没地方捡柴火和牛粪干,不得不省着点儿烧。地炉子烧牛粪干屋子里暖和一些,可那种味道这些城市来的孩子又接受不了,点不点地炉子就成了知青点里争论的焦点。尤其是越越,越越天生的不吃牛羊肉,闻见牛羊的腥臊味就吃不了饭,就吐,吐得翻肠倒肚。加上冬天没有蔬菜,唯一的菜就是隔一段时间队里分点儿牛羊肉羊骨头。这一个冬天把越越折腾得死去活来,过年回家时,妈妈看着越越发灰的小脸直掉眼泪。本来家里生活就很拮据,越越下乡户口迁走了,连口粮都没有,越越回来一次,妈妈就为难一次。可看着越越憔悴的样子妈妈又心痛,不忍心不让孩子回去,妈妈只有从自己的嘴里省下来,让越越吃。越越看在眼里也心疼妈妈,每次回来实在不想再回去了,可每次住不了几天就赶紧走了。越越心想:我一个人受罪,不能连累妈妈。爸爸还在劳改队里,妈妈是我家唯一的支柱,妈妈绝不能倒下。坐在回去的火车上,越越不止一次想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