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经常听老人评论一个人的书法时说“人如其字”，有时也有说成“字如其人”的，后来有人说从表面上看这两个字似乎同义，但细细咀嚼还是有一点区别的。“人如其字”说的是人长的啥样，字就写成啥样，仿佛一切都是天生注定的，有点宿命论的腔调。而“字如其人”则不同了，好像字练好了人也会变得俊一些，似乎有点“知识改变命运”的味道。其实这两种解释都是在望文生义，并不准确。“人如其字”或“字如其人”的真正含义是指一个人的性格、经历、态度和理想是可以从他的字中体现出来。记得很久以前有一次我和一位朋友去美术馆看书法展览，我朋友在一幅字前细细端详，那幅字写得张牙舞爪，桀骜不驯，一个个字就像一头头想挣脱枷锁的困兽，已经完全看不出传统书写的章法。朋友告诉我，写这字的人一定坐过牢，从字中能够感觉到他对自由的渴望。我回来后找资料一查，还真给他说对了，写字的人确实有坐牢的经历。朋友告诉我说这就叫“人如其字”。于是我开始留意字与人的关系。
苏东坡的字我是比较喜欢的，尽管苏东坡在诗词和绘画方面的成就已经把他的书法成就深深地覆盖掉了，但我依然非常赞赏他的书法，其字大气、豪放让我们能够感觉“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的气魄。他的字一撇像扫帚一样有力，一钩像拳头一样饱满。单纯临摹确实比较困难，因为无论如何那份气韵是学不来的。
在近现代历史人物中，蒋介石的字属正楷，写得中规中距，每个字都书写规范，不缺不漏，但整篇的布局有点死板，气势并不通畅，由此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微观感极强、而宏观感稍逊的人，据说老蒋指挥战争也是这样，很注重细部，经常把军师长搁置一边直接插手团营单位的布署，所以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如果蒋介石是文学家，我想他一定是现实主义的文学家，何以见得，从一件事上可以看出：在其八十多岁的生命历程中，他写了五十多年的日记，这种坚持与严谨也不是常人可以做到的。而毛泽东则不同，毛泽东的字属狂草，他并不在意每个字中每一笔划都到位，因此他写的字如果你单独看也许并不认识，但如果结合上下文来看，你即便不认识也可以意会出来。可见毛泽东在意的是字的整个篇章的布局和上下呼应与气脉相通。他的字在龙飞凤舞中有指点江山豪迈，在潇洒飘逸中有“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的自信。所以毛泽东指挥打仗多为战略上的思考，在战役上也是从大的方面布局，具体战斗都是交给前方指挥员安排的。我想他如果是一个文学家在风格上一定是一个浪漫主义的文学家，这从他的诗句：“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就可以看出。然而这种浪漫主义情怀后来也演绎出了“超英赶美”的大跃进，令人遗憾。
这就是字与人的关系，不管是“人如其字”还是“字如其人”从另一方面也可以理解成字是人的一面镜子，人有什么问题从字上就能体现了出来，可惜现在的年轻人有相当一部分已经不拿笔写字而只用电脑了，因此他们失去了这面镜子，也失去了一个让别人了解他们的窗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