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偶尔会说一个词,这辈子。当她兴高采烈或者火气难捱,她便会用这个大词儿造句。她对夫说:“这辈子都不要再说。”
娟夫说了两个不能,不能给,不能做。
娟夫第一次说不能给,娟觉得不碍,记住就好了,再不会拿出个理由请求;娟夫第一次说不能做,娟觉得不碍,知道就行了,反而是少了一事。但他不应该说第二次,他重复说的意思只有一个,这事重要。
娟问:“你怎么就觉着,重要的事我会记不住。”
她继续:“期间,我做过哪件不能给,被人群中的某某说辞了!总该是例举个过失,在你第二次说不能给的时候,我沉得住气。”她继续:“我又是做过哪件不能做,被人群中的壮士捉襟了!你就不该,觉着自己有底气可以脱口说这二儿回。”
她又继续:“事儿可大!大夫废其事,终身不仕,死以士礼葬之。”
“这个疯女人,怎么就突然说了死。”娟席地而泣,娟夫抓紧说了这句劝言。
那年,死亡是一张纸,写明了缘由。既然爹的死由不得分说,娟就只好站在那伫立,想为什么非要以这种方式而结束本该的继续。爹说过以后,说等娟长大以后他仍旧照看,哪怕娟逃进花园,他仍旧会喊,回来。
昨日,死亡又是一张纸,写明了缘由。既然他的死重复了由不得分说,娟就只好将重要的事儿寄语:“陷于情,适于情,周旋于情,却又不想濒临变迁。目睹,我伸出手想抓紧,可是不行。你越来越远,你于临别,没来得及留下一句,牵挂。”
比如。
“我的满腹委屈你再也照看不了,我有觉醒之歉意你再也听不到。心上贴了你剩下的半块膏药,看似治愈了缺。想过跑,想过躲在一处,直到周围不再是乱糟糟。”白大褂说的所有话,娟一句都不想记住,却是记住了场景。
《红楼梦》第一一八回:“平儿呆了半天,跪下求道:‘巧姐儿终身全仗着太太!若信了人家的话,不但姑娘一辈子受了苦,便是琏二爷回来,怎么说呢?’”
怎么说呢?
夕亦如之,终身如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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