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清伟
我终究是忘不了那些远去的光影。
从故乡出发,多年后,我愈发怀念那些遥远的事物,它们像我一别经年的朋友,向我走来,从模糊到清晰,在时光的角落里与我重逢。原来,那些故园的气息,一直充盈在我的生命里,滋养我的精神与血脉,让我在这个繁芜的世界,淡定而从容地寻找到自持与快乐,忘却生活里琐碎的忧伤。
那些远去的事物,成为每一位离开原乡者的乡愁。
海德格尔说:“诗人的天职是返乡”。而浪漫派诗人诺瓦利有一句名言:“哲学是一种乡愁”。
在岁月里眺望和回眸,我的乡愁汩汩流淌。
乡愁是有颜色的。它们随着季节的更替而变幻着多姿的色彩。父母菜园种植的一片嫩绿、鲜红的辣椒,紫色的茄子,那些五颜六色梦幻的瓜果,稻穗灿灿的金黄,新米像纷飞的洁白雪花,童年抬头仰望的瓦蓝的天空,花语满坡的万紫千红的故园的春天,皎洁月光下亲人的劳作。
乡愁是有声音的。喊醒晨光的鸡叫与苍穹之下飞翔的鸟鸣,我村庄校园朗朗的书声,脚丫下潺潺流淌的溪水,咬破夜色的远远近近的犬声,划过内心的闪电,屋檐下的雨滴,风过树林的哗啦;万物生长,辽阔大地喧嚣着一曲乡村交响。
乡愁是有味道的。一滴水井浸泡的咸菜,飘香的腊肉,柴火里的红薯,烧烤的土豆,一枚留有余温的土鸡蛋;多年来,它们还一直弥漫在我的记忆里、成为舌尖上最珍贵的乡愁。
乡愁是有距离的。每个城市的奔走,每一次出行,爱意与亲情的缱绻,温暖着我人生的旅程。那是连根的血脉历史的乡愁。在遥远的太平洋夏威夷,我沿着纳瓦纽河畔行走,看见1879年那位远赴檀香山的叫孙中山的少年,举起一枚蜡烛,脚步先行,点亮中国人命运的新乡愁。在新加坡肉骨茶里的一滴漂泊的汤中,我体味华人闪亮的坚韧和风雨,那是穿越地域、时空、人类群族的乡愁。
跨越浅浅的海峡,我在台北的诚品书店里翻阅,在书香中坐下来,流连忘返,在时光的书架上,我与一排繁体字相遇,仿佛和它们相见恨晚,从十三岁离开村庄,独自一人漫长的出门在外学习时光、以及为稻粮谋的风雨岁月,蜗居城市的一个角落,华灯初上时,依窗而望,我时时怀念那些星星点灯的夜空。
心灵的长途跋涉之后,我又回到精神原乡,蓦然已是人生的中年。
我又找回了生活沉淀后和时光对话的一种状态。闲暇之余写下生命中的怀念、具象和抽象,一些细小的感动,让那些散落的乡愁聚集:我的故园情深、时光物语、季节斑斓、恋恋旅程。
此时,正值秋天。
打开窗户,一阵风吹来,擦亮我的目光,透过岁月的橱窗,我看见时光深处的辽阔和苍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