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宝麟老师为《中华导报》题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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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宝麟,别署晏庐,1946年5月生于上海。当代中国著名书法家、书法理论家、学者。现为暨南大学书法研究所所长、教授、博士生导师。出版有《抱瓮集》、《中国书法史宋辽金卷》、《中国书法全集蔡襄、米芾卷》、《中国书法全集北宋名家卷》、《曹宝麟书法精选》等。
《晏庐自述》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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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自觉算起,我临池已有40年,同样体现了一以贯之的学风。学书需解决的主要问题是笔法,这是最基本也是最关键的元素,因为字法和章法等一切皆从此生发。笔法传授,古来视为秘笈,既有垄断的自私在,也有阻吓他人探索之意。但只要有轨迹可循,终存解读之契机。我所取法的米芾,笔法的丰富性可谓无以复加。故此若无用志不分的专谨,是难以摘取龙颔之珠的。我深知后须与之离,必先与之合,所以不能不在亦步亦趋的临摹上下足苦功。从初学的第一刻起,我就用如对至尊的恭敬去临习,在缓慢的速度中仔细剖析点画的形态并刻意摹拟它。正是凭着这死工夫和笨方法,才最终将他用笔的奥妙了然于心;这做法也许自以为聪明者不屑为,但龟兔赛跑的胜利终究不照顾见异思迁或急功近利者吧。踏实之不吾欺,这浅显的道理,在今日浮躁的时风下,仍不无强调的意义。
最近有朋友撰文论述当代创作格局时抬举我为“经典技法派”和“承续型”书家。现借此表明一下我自己的态度。
我把自己定位为学者。学者就得写学者字,这应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学者往往理性多于感性,这也就决定我不属于那种以张扬个性为己任的表现型书家。
刘熙载说:“书,如也:如其学,如其才,如其志,总之曰如其人而已。”如其才学,也就是功性的问题。才是先天的,学是后天的,有性无功或者有功无性,笔端总会表露无遗。这较易理解。“如其志”的志,倘若同于“诗言志”的志(感情),似乎也不必赘述;如果是“盍各言尔志”的志(志向),则应作些诠释。因为志向体现为一个人的追求,是十分隐蔽化的。但内心为自己设计的东西,要依托外在形式豁露出来,当然就不必掩也是不可掩的了。
每个人的生命节律受之于天,而运笔的速度最能印证生命的律动。我本不甚辩给,而长久默默钻研,更养成了沉静的恬淡的性格。我之作书每优游而不迫,看客误以为从容镇定,其实乃性情使然。我虽未至“一日不书便觉思涩”,但还算勤耕砚田。铺纸执管,也不存几多创作的动机,只是挑些有味的诗词续续写去,以显示真我,这也许即是禅家所谓的“平常心”吧。有时为了检验临纸应变的能力,偏择一些生疏的词句。我并不刻意新变,一任自然。由于技法稳定,大部分作品不好也不坏;偶然五合交臻,心手双畅,或许也有几件值得保留。
我深知创变的重要,但欲变而不知变或故作而违规律,还不如委顺随化,与时推移。因为变迁是宇宙定理,想不变也不行。缓慢的变犹如坐地而不觉,揽镜而不知,而十年的比照便凸现差异的巨大。有时对比旧作,深慰尚有寸进,那么自可不必只争朝夕,好像非变得面目特异不足以独立书坛而惶惶不可终日似的了。
我所认定的追求是借助适意的书写,再现一种古典的情调和一派精致的逸韵,从而实现修身养性的功效。这无疑有些士大夫习气,与当今鼓吹创新、大倡流行的时髦格格不入。但我想,与其新且粗劣,何如保持旧的精美,关键还是以质量决定高下。另外,古旧有时更有理直气壮的存在权利和不可复得的参照价值。君不见山西平遥的城墙,若非当年县太爷的固执,岂有今日旅游的火爆?它能决然独存并傲然登上世界文化遗产名录,谁不感铭那位有远见卓识的功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