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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望栽田,小伢盼过年。这句话很实际。
我们一辈人的童年比现在的孩子“幸福”。不会为馋吃肯德基、麦当劳之类的美食而哭闹,也没有做不尽的作业、补不完的课的烦恼。放学回家把书包一丢,或放牛砍柴,或打猪草,到广阔的天地里,乐而忘归。特别是过年,除吃喝较平时要好外,主要是无需干活,可无忧无虑玩耍几天。
我小时候的春节大餐是赛鼓。如今回想起来,其情景仍历历在目。
我们北庄徐家与邓庄余家相隔一个小畈与一个山丘,距离约一里地。鸡犬之声相闻,村舍互不相见。两村小伢间的赛鼓,可谓源远流长。我从记事起在旁看热闹到后来参与其中,好多年都没有间断过。
除夕这天早饭后,村里的小伙伴们不约而同地爬上楼去,把尘封一年的盆鼓找出来,削根柴棍当鼓棒,“嘭、嘭、嘭”地敲出家门。鼓声是号角,大伙很快就聚集在村前的塘沿上了。整齐的鼓声,动人心魄,搅浓了久盼的年味。鼓声是战书,挑逗邓庄的伢们出村应战。而邓庄的对方却沉得住气,往往长时间不露面。我们之中胆大心急的伙伴便冲过田畈,爬上小丘,到邓庄村口去击鼓挑衅。对手出来了,他们一字形排在山脚下的田塍上,击鼓迎战。鼓声阵阵,吆喝喧天,一年一度的赛鼓活动正式拉开了帷幕。大家都把鼓举过头顶,一边前进一边敲,比谁的鼓举得高,比谁的鼓敲得响。鼓声震天,群山回响。两队人马接触到一块了,双方肩与肩相挨,鼓与鼓相撞。继而发展到肌体相互推搡,战事一触即发。不知是谁一声断喝:“开始!”两队人马一对一地拥抱在一起摔起跤来。有力的迅速将对手摔倒在地,用身体摁在上面,用拳头敲打。势均力敌的扭打在一起,用手掰,用脚拌,欲置对方于地下。双方都满脸涨红,气踹吁吁。一时间,平静的田畈里吆喝声、叫骂声、哭喊声响成一片。干燥的地头上尘土飞扬,家中案板腊肉香,畈里打斗战尤酣。开始,已过赛鼓年龄的小伙子们站在塘沿上,嘻嘻哈哈地打闹,观看自己调教过的弟弟们与对手打斗在一起,还不时大声吆喝,指挥久违的鏖战。直到打得难解难分或出现伤员时,他们才大步流星地赶过去制止越过限度的混战,拖着自己的弟弟班师回营。每年赛鼓,两支队伍总有鼻青脸肿的伤兵哭哭啼啼地回家吃年饭。不如此,战斗也不会结束。第二年开学,“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对手们又笑骂着坐在一个教室了。赛鼓,我爱凑热闹,提着鼓跟在队伍的后面,打斗,我缺乏勇气,从未参与其中。事后常被冲锋陷阵的勇士讥讽为胆小鬼。
据说后来成为我初中时代数学老师的余新光先生在一年的赛鼓的战斗中被石头伤了牙齿,吃不成年饭。余老师文质彬彬,当时在上中学,他肯定不会参战,是在田边上看热闹,被恼羞成怒的败兵用石头当子弹误伤的。
在文化生活贫乏的年代,邻村小伢在喜庆的春节,比赛喜闻乐见的盆鼓,可增添节日的热闹气氛,是件皆大欢喜的好事。据悉好多地方都有除夕赛鼓的风俗。而我们两村,只要赛鼓就在打斗中结束,匪夷所思,难解其故。
六十年代初的困难时期,没有饱饭吃,莫说吃案板腊肉了,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赛鼓这出除夕大戏,自然偃旗息鼓了。后来,两个村子是否继续赛鼓,我离开了老家,便无从知晓了。
2011年1月18日 大雪匆就
Ottawa Chinese Newspaper 《中华导报》 Canada China New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