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楚乔,同辈同道习惯称其“乔兄”。三年前,我曾就乔兄的画写过一篇短文,开场白是“文火”二字。老话重提,意犹未尽。往细处说,乔兄生于粤东丹青世家。如果说每个家族都有其立身处世的传统的话,在我看来,这个家族的传统就是老老实实为人,踏踏实实做事。楚乔的胞兄方楚雄和侄子方向,天才早慧,比楚乔成名更早,但在沸沸扬扬的美术娱乐圈却从来看不到他们的影子。楚乔像他们一样,赢得声誉的方式是信守家族的传统:老老实实为人,踏踏实实做事。所谓“文火”之说,指的正是这种不骄不躁、稳妥渐进的治学、治艺之道。这也正是我特别欣赏方氏叔侄之画的重要原因之一。我还想强调,中国美术界普遍患有“肾虚气弱”的“软骨症”,绝大多数人不得不削尖脑袋、挖空心思在艺术之外寻求艺术的附加值,方氏叔侄却迥然不同,他们能以真正具有说服力的一技之长自食其力。比起那些当众口诵佛号,暗地里却干着吮痈舔痔勾当的所谓“大师”,其特立独行的高贵秉性,不能不令我肃然起敬!
不言而喻,乔兄之画正像其胞兄、侄子之画一样非属惊世骇俗的类型。这里只说乔兄,据我所知,在胞兄、侄子包括同窗好友已经名满天下的时候,乔兄仍然僻处一隅,在暨南大学荷花池边神闲气定地画他自己的画。凡事讲究秩序条理,衣着干净,对人和善,这就是乔兄。我甚至从来没有见过乔兄发火。他的一手好厨艺,在广州美术学院三年苦学期间,使同窗好友广受泽惠。其作画,也正像其做饭洗碗一样慢条斯理,循序渐进,在按部就班的过程中践履其层层推进、逐步加温的“文火”功夫。因此,乔兄以绵密周到的笔法营造出来的丘壑烟云、峰回路转,就宛若普普通通的一桌家常便饭:虽没珍馐奇馔,但用料新鲜,火候适中,不温不燥。雅人享用,固然不失体面;吾辈大餐,也难免有回肠荡气之感。所谓“雅俗共赏”之道,大概也就在这里吧。
咬文嚼字地说,乔兄在山水画学中承接的是宾虹老人开启的新古典主义传统。这种传统要求画者在以真诚的态度重建与大自然的亲和感的同时,在运笔及用墨的过程中深入地体会古代大师的经验。在这个周而复始、循环反复的过程中,恪守理法固然重要,对景写生、闲居理气同样不可或缺。正如林墉所说,“方楚乔的画,大都很满,形满,笔满,气也满”。章法茂密,结构坚凝,可见范氏华原遗韵;溪壑烟云掩偃,草木阴阳向背,则透露了近接岭南近代画学的背景渊源。将源于自然山川的感受与笔墨运行的轨迹糅为一体,合乎理法而又超乎理法,在一派生机葱茏中流泻出安详沉稳的诗意,终于成就了乔兄山水于“满”中别开洞天福府的新境界。
在这个鼓乐喧天、美术界与娱乐界阴阳合体的时代,作为一个旁观者,我更乐于将乔兄的生活方式包括治学、治艺之道看作更高的生存智慧。我一向相信李长之先生的说法,“中国画是一种‘老’的艺术”。大器晚成,必能远至。在美术领域,朝学执笔暮已成名者如流烟逝水,能够像磐石一样站稳脚跟并在历史的长河中成为无法漠视的存在者,必是乔兄这样真正沉得住气的人。换言之,治学、治艺均需“文火”。从这个角度来看,乔兄最好的画,将是下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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