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勾伯明 /加拿大
第二年春节回家,妈妈对女儿说:“越越,别怪妈妈,你爸爸还在审查,我们无论如何得活着。我给你找了个人家,男的比你大十几岁,人家不嫌你没有户口,没有粮食,那个男的有个姐姐在公安局,答应想办法把你的户口给办回来。约个时间你们见见吧,如果成了你也就不受那个罪了,妈妈死了也瞑目了。”越越一愣,低声说:“让我想想。”这事来得太突然了,越越翻腾了一夜,越越憧憬哪种惊心动魄的爱情,连做梦都希望有一天能遇到生命里白马王子,哪怕像安娜卡列尼娜轰轰烈烈地爱过就死去。如果答应去见这个人,就意味着此生将和自己的爱情梦永失交臂。夜里越越蒙在被窝里偷偷地哭着,想着:拒绝,我还得回到那个充满牛羊腥臊的地方,我宁愿死也不愿再回去;不回去,一家人都为我挨饿、为我担心。想起妈妈那双无助的眼神,那乱草一般的花白头发,越越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选择,只要有人家能给我口饭吃,只要能活着,只要不连累妈妈一切都认了,也许这就是命!
介绍人黄姨约定了见面的时间。那天是二月二龙抬头,虽然已经立春但天气还是寒气逼人。越越走在妈妈身后,一种杨白劳卖女儿的悲凉油然而生,越越不由放慢了脚步,四肢和身子紧紧地团缩着,仿佛想用力自己把自己拽回去。见面的地点是和平公园,大冷天公园里静悄悄的,几乎没有几个人。越越和妈妈、黄姨在离公园门口稍远的地方找了一个长椅子,黄姨和妈妈坐下了。黄姨让越越也坐下,越越摇了摇头,依然站在妈妈身边。看着光秃秃的柳树枝在风中摇晃,越越忽然感到自己和那柳枝一样,竟如此的无奈又无助。心一酸,眼泪又涌上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