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跛脚的狗被主人牵着走,我注意到狗主人将他的帽沿儿压得很低,大衣的领子又开得很高,挡住了他整个的脸。我想看清楚牵狗人的脸。那只狗趁着跛脚离地的间隙望了我一眼,我冲它笑笑。
“嗨,它叫什么名字?”
“它叫劳伦斯。”
牵狗人侧过脸,我看见他戴着墨镜。那是一款非常有趣的墨镜,镜片里站着的人明明是我,我手里拿着橙黄色的雪铲,穿着一双墨绿色旅行者牌的雪地靴,有一只鞋的鞋带儿没系上,鞋带儿落进雪里,被橙黄色的雪铲狠劲地压着。
这款非常有趣的墨镜是他的。
“是一条河?你想去看看那条河?”我从墨镜的折射里跑出来,继续把话题重新引向那只跛脚狗。
“我曾经在那里生活。”
“这只狗看起来岁数不大,它几岁了?”
“马上两岁了。”
“你确定它可以跛着脚走在雪里?”
“哎哟。“他哎哟了一声,然后俯下身去看劳伦斯的跛脚。他抱起劳伦斯,好像女人抱起她的孩子。
“哎哟,对不起,可以帮我抱一下它吗?”他又哎哟一声。我把雪铲放到一边,伸手接过劳伦斯。它没有抵挡住我的微笑,温和地舔着我的手。
狗主人俯身,从雪地里拣出鞋带儿,搭好扣。“谢谢。”我说了谢谢。但他的这一举动让我很尴尬,因为我并不想系好那只鞋的鞋带儿。
但我还是很想看见他完全的脸,但是我没有看见他完全的脸。因为我舍不得让他摘掉这款非常有趣的墨镜,如同我舍不得自己很艰难地翻阅栅栏,那样做太可笑了。
其实,我八九岁的时候就可以翻越两米高的围墙了。
围墙后面有一头坐着的大象,我曾经也很想知道它为什么一直坐在那,如同今天我很想知道他是有一张俊朗的脸,还是有一张丑脸。
大象席地而坐。
那头一直坐着的大象,用他的鼻子亲切地勾我了一下,又一脚踏向我的胸口。
“力气真大!”
我说完这句话之后,又看到大象的跛脚。